2010年12月20日星期一

西藏自古以来属于中国吗?

圖為1947年,西藏噶廈政府發放的一份西藏護照。這個護照上有7個國家的簽證,包括美國、英國、法國、意大利、沙特、埃及。

对大多中国人来说,西藏自古以来是中国的一部分。而西藏人则坚持,在被中华人民共和国占领前,西藏一直是独立并与中国相互分离的。
 
人类世界的荒诞千奇百怪。在世界东方那片900多万平方公里的红色大国里,向人们传达的信息是:关于西藏到底属于谁,并不由自古生活在西藏土地上的藏人说了算;而是由1949年起掌握了中国政权的中国共产党说了算。

西藏自古以来属于中国?在中国政府为了应付西方世界的压力,居高临下与达赖喇嘛代表团的几轮谈判中,最重要的一项苛刻条件,就是要求西藏流亡政教领袖、至今最具公信力和民族凝聚力的精神领袖达赖喇嘛承认,西藏自古以来是中国的一部分。对此,基于中间道路的理念,从1979年起不再提独立,但求高度自治的达赖喇嘛无法接受,理由很简单:“历史就是历史,无法改变。”作为一个信守比丘戒律、不得妄语的僧人,他不能撒谎。

中国政府统战部常务副部长朱维群多次在各种国际国内场合指责道:“第一条,他不承认西藏自古就是中国的一部分。达赖喇嘛反复声称,在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藏的时候,西藏是一个完全独立的国家,到现在西藏仍然是一个被违法占领的独立国家。凡是稍有历史常识的人都知道,西藏自古以来就是中国领土的一部分,自元朝开始,中国中央政府就对西藏行使着无可争辩的、有效的行政管辖。”

对犯下各种罪行无数的共产党,中国人可说民怨沸腾;中国政府的宣传在人们心目中成了谎言的代名词。但关于“西藏自古以来是中国的一部分”,大多人倒是乐于接受,包括很多声称崇尚自由民主的人士。就是说,在“西藏自古以来是中国领土的一部分”这一“历史常识”上,他们倒达成了一致。这真是一种有意思的、值得分析的心理。 

既然说是“历史常识”,就要看这“常识”是怎样形成的,是谁告诉我们的。中国境内十多亿人关于西藏的“历史常识”,不外乎来自于学校教育和官方宣传,这一点应该没有异议。而教育和宣传的话语权由中国共产党政府全面控制,其目的是为了维护和巩固其独裁统治,这已是我们的基本常识了。就是说,关于西藏的“历史常识”都是中国共产党政府告诉我们的。

问题是,这常识是否是世界公认的常识?是否存在西藏人自己的常识?我们知道藏人自己的常识是什么吗?中国人的常识和西藏人的常识,哪一种更成为了世界公认的常识?是否存在既非中国官方、也非藏人的第三方,经坚实的学术研究后得出的结论?

实际上,常识也包含着简单而无法推翻的逻辑。比如说:元朝是“中国”吗?西藏与元朝的关系到底是西藏与蒙古的关系,还是与汉人中国的关系?清朝是中国吗?达赖喇嘛与清帝的关系,是达赖喇嘛与汉人中国的关系吗?“中国”、“中华民族”、“炎黄子孙”究竟是什么概念?谁、何时定下的这个概念,得到了哪些人的认可?

蒙特雷国际研究学院国际法和西藏学教授、华盛顿特区及伦敦的国际律师迈克尔.C.范沃尔特.范普拉赫(Michael C.Van Walt Van Praag)的著作《西藏的地位——从国际法的角度对西藏历史、权力与前景的分析》,作者对史料加以系统整理,依据可靠的文献,对西藏过去和现在的法律地位进行了立论严谨、论据充分的论述,为我们提供了一个与中国式“历史常识”不同的历史解读。

这本书显然不能进入中国境内具有“历史常识”的大多数人们的视野。为什么?中国政府拥有一大批历史学家和西藏学专家,并占有各种资料文献的便利,难道不能严谨地从学术和法律的角度,对本书的观点加以具有说服力的驳斥吗?


下文为《西藏的地位》序言、前言和前印度驻联合国代表Rikh Jaipal所作的导言部分。

《西藏的地位——从国际法的角度对西藏历史、权力与前景的分析》

作者:Michael C.Van Walt Van Praag

译者:噶玛默朗 藏译;跋热.达瓦才仁 汉译

台湾达赖喇嘛西藏宗教基金会出版



序 言

弗朗茲.邁克爾

在這本書里,邁克爾. G.范.沃爾特.范.普拉赫對一個在西藏文獻中未曾加以充分闡明的問題進行了研究,這就是﹕西藏過去和現在的法律地位。對北京而言,西藏只不過是中國的一 部分,官方稱之為 "中國的西藏地區 " - -一種在想象上存在于整個歷史中的關係。西藏人則堅持認為西藏一直是完全獨立並與中國相分離的。現在是對史料加以系統整理,並依據翔實可靠的文獻資料,對西藏過去和現在的法律地位進藏立論嚴謹、論據充分的客觀論述的時候了。此書正是一本這樣的研究成果。

據七至九世紀的早期歷史記載,當時,現在由強有力的國王松贊干布及其繼承人所統治,他們統一了西藏,並將其勢力範圍擴展到中亞的大部,其中包括中國領土。在此時期,西藏(即吐蕃 - -譯者)國王當然擁有和亞洲任何一位統治者平等的權力。歲月流逝,在西藏的統治者失去其軍事優勢后,同鄰邦統治者們之間的關係是經常變化的,有時也建立親密友好的關係。爭論主要在西藏統治者與中國歷代皇帝之間的關係上。

做為西藏的轉世活佛,先是十三世紀西藏佛教的薩迦派而后是格魯派的諸世達賴喇嘛,曾分別和蒙古可汗元朝皇帝,明、清兩代漢、滿族皇帝建立了個人之間的關係,在這種關係中,可汗及皇帝為從十七世紀起統治西藏的達賴喇嘛的宗教及政權機構提供保護及援助,作為交換條件,西藏承擔從宗教方面為他們祈福禳災之 責;這種關係,正如歐洲中世紀時教皇和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們之間的關係一樣,並不是一種依附關係。

為說明歐洲的情況,史學家們提出 "雙劍 "理論(" Tw o Sw or "theory)。在西藏問題上,則以供施關係(cho- yon)說明達賴喇嘛和歷朝皇帝之間的交往。然而無論是用 "雙劍 "說還是以因勢而變的 "供施 "關係,都難以對現代意義的主權國家的概念加以界定。

滿洲皇帝(M an chu Emperor)在西藏的勢力于 1788年 - 1792年間清軍保衛西藏、抵御尼泊爾侵略、而被稱之為廓爾喀戰爭時期達到頂峰。邁克爾.C.范沃爾特.范普拉赫在本書中評述了滿洲代表 - -兩位駐藏大臣以及從十八世紀起就駐守西藏的滿洲衛戍部隊的作用。有些學者將這種狀態下的西藏稱為滿洲的保護國,或稱之為滿洲對西藏(享有)的宗主權,這 些都是模糊不清的概念,因為正如范.沃爾特.范.普拉赫所指出的那樣,用表述現代國家關係的用語是無法說明當時的情況的。實際上,在清朝皇帝和西藏統治者之間無任何條約表明在他們的關係中有什麼具有法律意義的變化。而且在過去兩個世紀內被夸大了的滿洲對西藏的影響在十九世紀未業已消融,並隨著 1 9 1 1年的中國革命而終止,繼之滿洲人被逐出西藏。

接著發生了西藏人民為爭取現代意義的獨立所進行的斗爭,各國也都為實現其戰略目標而進行策劃,並將其通過當時的一個個條約,從法律上加以表述,最后是 1 9 4 9年共產黨的入侵及其后果,上述這些占范沃爾特.普拉赫這一研究成果的大部分篇幅,並以對西藏人所要求的自決以及對一些可供選擇的解決方法的討論作結束。

對歷史的回顧表明,共產黨中國聲稱有史以來西藏就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基本上是以對古代政教合一的掌權者和世俗統治者之間關係的一種曲解為基礎的。然而中國人對歷史的解釋還不僅如此,由于他忽視了中華帝國同現代民族國家之間的根本差別,也就曲解了 "中華帝國 "的意識形態基礎。從概念上講, "中華帝國 "意為它是一個世界性國家;的確,它包涵 "普天之下 "均受 "中央王國 " (M iddle King Dom)支配的思想,在這個 "中央王國 "里,皇帝 "受天之命 "的統治人類,並設想其地位高於世上各國的國王及統治者,甚至其他地方的皇帝們也都象乾隆皇帝給英王喬治三世的信中所言,自願地渴望 "來朝共享吾恩 "。這至少說明,用現代意義的 "民族結合 "(N atinal B ond)這一概念去解釋過去存在于中國的皇帝和中國本土之外其它政治首腦之間的關係是一種與時代不相容的錯誤。中國人用現代民族國家的概念重新解釋中世紀的帝國關係,其目的是想有助于宣稱西藏人雖然從來不是漢族人的一部分,可是無論過去或是今天,他們一向是中華 "民族 "內的一個少數民族,而實際上,這不過是企圖為一種新形式的中國帝國主義(Chinese Im peria Iism)作辯護罷了。

中國共產黨領袖們還以要把西藏人民從他們的宣傳中所描述的 "中世紀的封建社會 "和 "奴隸制 "中解放出來為借口,為他們入侵西藏辯解。因此,全部宣傳文獻都旨在極力渲染西藏被佔領之前的、過去的黑暗情景。但范沃爾特.范普拉赫未著重論述這個問題,因為這與西藏的法律地位無直接關係。然而應當提出的是,傳統的西藏並不是政治分析家和歷史分析家們通常所說的那種 "封建 "社會。統治西藏的是轉世繼承的達賴喇嘛以及主要由平民 - -通常是農民出身的僧侶所組成的宗教官僚集團。這種體制為人們社會地位的升遷變化提供了很大的可能性。西藏的貴族,作為古代遺留下來的現象乃是一種服務性 的貴族階層,每家貴族要推出一個兒子擔任數額不多的被指定給俗人的政府職務,而大量平民近乎是第三等級,他們是生活在城鎮中的商人或私人企業的經營者,他們屬於中產階級(Middle Class)。在農村地區,土地分屬於國家的、寺院的和貴族的莊園,但農民和牧民並不是封建制度下的農奴。被迫在莊園土地勞動的人或牧工大約占農村人口的一半稍多,他們擁有其自己的非世襲性土地和牲畜,他們過著小康生活,他們是 "上層 "群體的組成部分,地方頭人或領袖即由他們當中產生。大量的勞動者可以自由地出賣他們的勞動力,把他們自己的私有企業遷往城鎮或象許多人所做的那樣遷往農村居民區。

無論這種傳統體制的長處或短處是什麼,值得注意的是,在 1 9 5 0年中國接管以前,西藏既未經歷饑荒,也沒出現過農民造反的事;沒有警察,也沒有多少軍隊(軍隊的存在完全是為了抵抗外部的進攻)。與此形成鮮明對照的 是,自從中國佔領西藏必備貴族那里進行了社會主義改造之后,西藏一再出現饑荒和民眾反叛,而軍隊則到處駐防。此外,由西藏人自己在西藏內部發起的使西藏傳統制度現代化的努力遭到扼殺,而被中國對西藏的社會主義改造所代替。但在散居于印度的西藏難民社區中,傳統制度的現代化在流亡中的達賴喇嘛領導下卻獲得了 高度成功。

1 9 5 0年以來,中國人在向社會主義烏托邦前進的名義下,試圖摧毀西藏文化,其結果是,在總共六百万人中就有一百万以上的人喪失了生命;原有的六千多座廟宇和寺院,只有不到二十四座逃過劫難。可悲的是,在國際討論中,這一切卻被忽視了。所以,范沃爾特.范普拉赫以詳盡的學術研究成果所提供的確切的法律依據就愈加 重要了,西藏未來的自決將建在這樣的基礎之上。


關於此書及其作者

幾個世紀以來,位於具有戰略意義的亞洲腹心地區的西藏,一直被這塊大陸上的許多強大帝國所垂涎,包括蒙古帝國、俄國、滿洲、英國和中國。此書回顧了西藏國從十七世紀實現民族統一到今天有爭議的併入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全部歷史。作為一本準確闡述西藏法律地位的論著,此書為弄清懸而未決的中國 - -西藏間的沖突及其在亞洲政治中更大範圍內的各種問題中的重要性提供了非常必要的基礎。特別是它講明了諸如國家的地位、國家之間的關係、對獨立、領土要求以及自覺等問題的影響。目前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代表與達賴喇嘛的西藏流亡政府的代表正在談判,所以,這種全面的考察和闡述是特別及時的。

邁克爾. C.范沃爾特.泛普拉赫是華盛頓特區及倫敦的國際律師,他在蒙特雷國際研究學院(M onterey I nstitute of Intertional Studies)教授國際法和西藏學,也是設在荷蘭的西藏事務調辦公室的前主任。


前言

國際法是集原則、慣例與規定為一體、並被公認為對於主權國家及國際組織的法人代表在處理相互關係中具有有效約束力的、應履行的種種義務。儘管國家也常常象個人破壞國家的法律那樣破壞國際法, 這是無人否認的事實,但是,國際法所博得的尊重, 以及絕大多數國家在絕大多數時間對國際的遵循和行使國際法中規定的權利, 已證明法律在國際關係中發揮著積極的、使人樂觀的、建設性的作用。正是出於對正義和真理的信任、出於對體現了過去曾為人類進步作出貢獻的各種準則的法律的信任,今天的努力也能使法律為促進人類今後生活得更加和平、平等和體面作出貢獻。

從實用角度看,國際法是解決衝突,主要是國家間衝突的一種工具。而促使我不得不寫這部書的衝突,關係到數以百萬計人的生命以及幾個國家的命運,甚至關係到一個大陸的穩定, 這就是中國和西藏之間關于世界最高的高原西藏及其居民西藏人的地位、權利和前途的淨端。

西藏,儘管主要因其獨特的文化、富有哲理的傳統及常常被描繪成一個神秘和不可思議的地方而聞名於世,但它也一向被亞洲列強視為極重要的戰略要地,今天仍然如此。西藏高原位於亞洲中心,地處該大陸三大巨人-------中國、蘇聯〔以前的沙俄帝國〕及印度次大陸之間,它們經常使西藏成為國際政治竟爭中的 爭奪目標。

本書不涉及戰略方面的問題,也不討論純政治的或純意識形態性的問題,作者也無意論述沖突雙方為了支持或譴責中國人留在西藏,而提出的社會------經濟方面的問題。本書旨在對西藏--------中國衝突中所提出的法律問題作一綜合性分析。

共產黨在中國獲得勝利後不久,當中國軍隊於1949年首次進軍西藏時,新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以西藏過去幾個世紀以來一直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為理由,宣稱它有權收回西藏高原。拉薩的西藏政府則否認中國的聲明,並譴責中國侵略西藏、破害西藏領土的完整,踐踏了西藏的獨立。這些截然對立場在過去幾十年 裏未曾改變,相反,至少是到最近,他們對任何解決衝突的希望都設置了無法逾越的障礙,這一沖突曾導致西藏暴發了大規模暴力反抗,並使西藏的國家首腦達賴喇嘛及其政府逃亡印度。

今天,情況有所改善。由於西藏流亡政府同北京領導層之間已在進行對話,所以今後實現某種和解的前景不會十分遙遠。然而, 爭論的焦點-----西藏過去和現在的法律地位問題,至今仍未解決。

前面已經提到,中國人和西藏人都利用歷史為各自對西藏主權的要求辯護。自1950年以來,中華人民共和國因軍事征服及佔領西藏的結果,未對西藏主權提出什麼主張。中國在這個時期沒有宣稱它要通過征服、吞並或法律手段獲得對西藏的合法頭銜。中國把它對西藏的要求完全建立在很多世紀以來西藏一直是中國不可 分割的一部分這一理論之上。西藏要求獨立,也同樣是以1950年前西藏的歷史地位為依據的。鑒於這種情況,只要把關於1950年以前關於西藏地位問題的相互爭執討論清楚也就夠了,然而有些政治和法律分析家們提出, 1950年中國的軍事入侵及其後中國人對西藏近35年的統治,可能已使西藏主權轉至根本不考慮西藏歷史地位的中國手中。因此,本作者考察了公元七世紀以來西藏的歷史演變過程,當時西藏的地位,以及與包括中國在內的其它國家的關係是很清楚、很明確的;對1950年以來西藏的發展情況,本作者也做了考察。

研究西藏過去的法律地位的學者們不可避免地遇到這樣一個問題,即:用什麼類型的和適當的法律木語,去描述和解釋這個中亞國家與其鄰國之間的關題。目前的國際法體系、概念和定義,在很大程度上是根據過去四個世紀中歐洲各國之間的相互關係而形成和發展起來的。只是在本世紀裏,國際法才受到國際大家庭中非西 方成員的重要的影響並做了相應的修改。

過去,世界各個地區國家之間的關係曾受到其他種種法律體系的支配,例如印度次大陸各國間的關係,在很大程度上是受古代法規制約配,例如斯密裏迪斯〔Smiritis〕法、曼宇〔Manyu〕法規、達磨薩斯特拉〔Dharmasastra〕法規等等。同樣,在中華帝國的統治者看來.所有的國際關係都 是以關於世界的古老的哲學觀念為基礎的, 而這種哲學觀念的形成,基本上應歸功於孔夫子。根據孔夫子的學說,中國皇帝是整個世界的中心並處於最高地位----受天之命去統治所有的民族 -------無論是中國人還是“蠻夷”之類的人。

為了明確西藏的歷史地位,我們必須從西藏內部實際的政治發展情況以及它同別的國家和民族的關係這兩個方面, 去弄清這個中亞國家在每個時期的特定情況。只要我們注意分析西藏以及與它維持關係的國家的同時代的統治者和歷史學家們的觀念,是可以弄清楚上述情況的。

可供當代研究西藏歷史地位的學者們利用的資料來源相當廣泛。對西藏早期的歷史,已有眾多著名的藏學家、漢學家及史學家們進行了研究,寫出了論著。他們使用了在西藏、中國及亞洲其他地區〔特別是中亞〕所發現的多種官方記載和編年史,這些資料的年代至少也可追溯到七世紀,本書即以公元七世紀為研究起點。關 於更為晚近時期的歷史資料, 最重要的來源當然是各種文件彙輯------包括公開及秘密的外交信函、電報以及其他信件、備亡尋和報告等等。這些文件保存在倫敦的印度事務部和外交部的 檔案中以及德裏的國家檔案館內。這些檔案中不僅包括英國的文件,也有西藏、滿洲、中國及尼泊爾的文件。從西藏官員在逃離西藏時設法隨身帶出來的文件中,以及作者在翻譯人員的友好幫助下,從公開發行或未公開發行的漢文材料中,也獲得了一些有關資料。另外,目擊?的記述及新聞報導也提供了有用的資料。在本書所 用的各種資料中,最重要的是或由西藏或由其它國家締結的、和西藏有關的各種條約和協議, 很多條約和協議收入本文的附錄中。本作者所接觸過的機密文件一般未予引用。

我認為這個論題的研究者們,特別是本書作者無論可能受到什麼樣的限制,本書所收集到的證據已足以証實本書第八章中所得出的關於1949年中國開始對西藏采取行動以前西藏的法律地位的結論,以及第十章中關於西藏現在的地位的結論。

本書沒有詳細探討今後藏中關係發展中可供選擇的種種方案,〔盡管應該單列一個論題對此加以討論〕。不過,在本書最後一章也論及了某此些有關解決沖突的建議及發展前景,從而完成了本書對中藏沖突中重要法律問題的研究。

對藏文人名及術語採用音譯,其正確表音轉寫〔以威利轉寫法?據〕均收入索引。漢文人名及術語則按拼音法譯出。本書所引用的資料,以羅馬字體標明其出處,出處名稱保持原狀,不作翻譯。

〔邁克爾‧c˙範沃爾特‧範普拉赫〕

導言

前印度駐聯合國代表賴克恰貝Rikh Jaipal

許多人只知道西藏是位於世界屋脊上的一個神秘而令人難以思議的地方,它曾以禁地而知名。毫無疑問,許多人通過電視節目已見過西藏的流亡領袖達賴喇嘛這個熟悉的人物。他也是獨特的西藏佛教哲學的象徵。但是,西藏的法律地位以及達賴喇嘛同蒙古和滿洲皇帝們之間神秘的歷史關係,卻是一般人甚至許多國家的政策 訂者們所不知道的。

邁克爾˙C‧範沃爾特˙範普拉赫的這本著作對西藏歷史各重要發展階段,特別是對它與中國有關的法律地位問題進行了一次認真的研究和客觀的探討。這是以七世紀以來的豐富證據和文獻為基礎的一部吸引人的論引人的論著。作者經過周密的論証、依靠充分的證據所得出的結論是令人深信不疑的。

依據作者的分享析, 整個西藏歷史表明,西藏始終具有作為一個國家的各種基本特徵,它一直是個獨立的是個獨立的實體,從來不是任何其他國家的組成部分;它曾多次遭受外來侵略, 但它始終保持著自己的獨立地位。

隨著佛教傳入西藏,其主權的最高行使權逐漸被賦予達賴喇嘛本人及其職位,並必然地使西藏政權具有一種非暴力的特微。可是,?了抵禦外來侵略者,作為權宜之計,西藏也同懂得強制推行它的宗教而又願意接受它的求助的國家建立和保持著友好關係。達賴喇嘛同蒙古皇帝以及後來的滿州皇帝之間的供施〔Cho--- Yon)關係就是這樣發展起來。

這是一種與眾不同的關係。一種沒有前例和可以與之類比的關係。對于它的形成和前因後果。只能通過西藏本身的歷史發展進程來加以說明。把它同其他相似的現象聯系起來的任何想法都不會導致對它有更好的認識。總的說來,當西藏面監危險時這種關係曾經對西藏有利,而在懷境的壓力下,當西藏也有自己微小的防禦小 的防禦力量, 並發展了同其他外國的關係時,供施關係便開始漸漸衰弱下去。到1911年滿洲皇帝被推翻時、這種關係便最終結束了。

中國人把西藏同滿族皇帝之間的特殊關係解釋為中國對西藏擁有主權,這是對歷史的歪曲,其目的是為了進一步推行民族主義及共產主義的擴張政策。1950年,中國以“解放”西藏人民的名義入侵和占領了西藏,以武力吞併了這個國家,並宣稱西藏是中國領土的一部分。

西藏曾向聯合國呼籲、求助,可悲的是,聯合國未能採取任何行動。後來蘭聯合國在朝鮮與中國軍隊交戰, 但顯然不願在西藏另辟一條戰線。聯合國一點也沒有譴責中國對西藏的侵略,這是豪無理由的。如果事後總結過教訓的話,那些1950年未能迫使聯合國採取行動 的國家,現在恐怕會對他們當時政策是否明智產生疑問了。特別是印度,如果不是被中國1950年9月16日的照會所迷惑的話,它本來是可以有效地對聯合國施加壓力、迫使其採取行動的, 那個照會說:和平解決西藏問題是完全可能的。

範沃珥特˙範普拉赫以無可辯駁的邏輯,在總結他對事實與法律的研究結果時指出:“只要中國繼續留在西藏,那就是在繼續嚴重違犯國際法准則”。這部著作為人們理解西藏的國際地位做出了重要貢獻,而西藏〔正如愛爾蘭代表艾肯先生在聯合國所指出的〕曾享有“兩前年的自由,在此期間西藏自身的事務是完全由西藏 自已管理和決定的, 而且西藏比聯合國的許多成員國曾享有多一千倍的自由”。

原西藏藏币

《西藏的地位——从国际法的角度对西藏历史、权利与前景的分析》链接:
http://xizang-zhiye.org/gb/arch/books/dw/index.html






2010年10月28日星期四

今夏在达兰萨拉

达兰萨拉推文

我在达兰萨拉。现在雨季,山坳房屋间飘着雾霭,温润沁心。街道墙上到处贴着流亡政府总理候选人的竞选招贴。这些失去家园的人们,在流亡中走着民主的路。何年何月,天朝的街市楼墙广告中,也有政府首脑候选人的竞选广告呢?何年何月,达兰萨拉的人,能把竞选招贴贴到拉萨和西藏各个角落的墙上呢?


夜色寂静。流亡的人家传来电视的声响:印度台、BBC、各国电视频道、西藏流亡政府电视台,也有天朝CCTV、四川台、青海台、西藏台。达兰萨拉虽小,你可以看见世界。天朝没有BBC,更没有流亡藏人的电视频道。天朝很大,夜色奢靡,你只看见党中央。

住在一家小客栈,离达兰萨拉的大昭寺和达赖喇嘛住所步行只需3、5分钟。峡谷、飞鹰、寺院、喇嘛…青山背后耸起一座雪峰,雪峰后面是流亡人的家乡。路遇的藏人,会汉话的用汉语跟我打招呼,问我家乡在哪里?成都。我也问:你的家乡在哪里?阿坝、甘孜、青海、甘肃、拉萨…

小客栈傍依一座寺院,寺院的活佛来自阿坝。每天清晨我从轻轻的钟声里醒来,此刻正听见僧人们辨经的喧哗。黄昏从寺院飘来桑烟,小客栈渐渐隐入夜幕。窗外山坡旁、谷地中的下达兰萨拉仍然在橘红的夕照中。拍片的人把这种光线称为“魔法之光”。

这是我第二次来达兰萨拉。我来这里是为了:这么多年只听见“大救星”和“翻身农奴”的说法,我想亲耳听听西藏“叛匪”怎么说。

在达兰萨拉及周边的西藏难民定居点窜访了一些“叛匪”:为什么在有土司头人的年代,康巴安多的农牧民几乎家家有枪、人人佩刀,“奴隶们”居然长期忍受“剥人皮”,“人头碗”;反而“救星”来后,农奴翻身解放了,刀枪都没收了,居然宁死当“叛匪”了?

在童年,我曾对他们恐惧仇恨,因为他们是“扒人皮、点天灯、制造人头碗、腿骨号”的“奴隶主”,魔鬼的代名词;在无知地成长中,我继承过对他们的蔑视,因为他们是“叛匪” 、“藏独”;现在,流亡的耄耋长辈,给我讲述了他们绵延未绝的伤痛。

“那个时候,藏人没有政治上的知识,我们认为西藏离中国很远,我们在西藏独立自主地生活,并不认为西藏是英国或者中国的下属。” (达兰豪斯难民定居点 罗桑耶希)

“1951年10月中国军队进驻拉萨,那时候我17岁。达赖喇嘛15岁。中国军队入城那天很多人去看,我也去了。第一次见到那么庞大的队伍,我们非常吃惊和恐惧;另一方面,又觉得士兵们看上去很可怜,他们的情况非常差,衣服破破烂烂。”(达兰萨拉 原噶厦政府公务员 丹巴索巴)

“最初汉人刚到的时候,说是来帮助我们的,是来帮我们建设,为我们创造幸福等。而且还说了‘我们和你们是不同的国家,我们是来帮助你们的’,我们也就相信了。”(达兰豪斯难民定居点 罗桑耶希)

“中国人还来寺院发布施,供养僧人,给的是大洋。当时大家觉得很高兴,认为汉人也喜欢宗教,和我们一样有信仰,不然他们怎么会布施呢?他们来布施时我们之间还没有发生冲突,是和平的,所以,他们带着枪来我们也没有任何怀疑…”(达兰豪斯难民定居点 罗桑耶希)

“我在甘孜一个叫杂多巴的渡口,见解放军刚入藏非常艰苦贫穷,什么都没有,当地民众看着他们可怜,给他们豆子和青稞等,他们就煮这些东西吃。他们也非常好,免费帮老百姓干活,干完活后连民众的饭都不吃。后来情况渐渐发生了变化 (达兰豪斯难民定居点 洛桑贡宝)

“他们没收了我们的枪支和马匹,把地主从家里赶出来,让穷人乞丐住进地主家里,包围寺院、污辱喇嘛、没收寺院财产和经书等,我们觉得这样活着还不如死,开始了反抗。”(西藏流亡政府前噶伦 德格 居钦.图布丹)

“在拉萨我见汉人穿黄衣服,很单薄,拿著毛泽东、斯大林的像,大人告诉我们:在汉地衣服不能随便乱穿,一律穿黃色。我们好奇去看这些汉人在干什么,见他们抓住山羊后活生生地把皮扒下來,羊疼得四处乱跑,那些汉人却开心地欢叫…这些汉人沒有一点慈悲心和罪恶感。也许是他們不信佛的原因吧”(达兰豪斯难民定居点 拉旺次仁)

“在对喇嘛的批斗会上,他们一边让僧人们把地狱找出来,一边揍骂说:‘要是找不出地狱就证明你们是骗子'。喇嘛说:“此时此刻,你我都在地狱中。只是我看见了,你还没看见。’”(贝日难民定居点 格桑)

“我们村的头人很好,从没欺压过我们,对属民一视同仁,乡亲们都很尊敬他。所以汉人逼我们批斗他时,无人愿意批斗。但当时不能如实说头人们对我们好,而必须按汉人的指示批斗,你明明知道他很好,但你必须要说他不好,否则汉人就把你给抓走”(达兰豪斯 洛桑贡宝)

“康区和安多的藏人逃亡到拉萨后,给我们讲共产党说话不算数,共产党其实很坏,刚进藏时的‘好’是装出来骗我们的。在我们家乡他们打骂地主、抓头人、侮辱喇嘛…我们不能在汉人统治下生活…”(达兰豪斯难民定居点 罗桑耶希)

从井冈山一路杀来的土匪,在天安门站起来后,马上通过土改把汉人有点钱的先收拾了;1955、56年,又以“民主改革”之名,把有点钱的藏人杀的杀、关的关,抢了个精光。藏人患斯德哥尔摩症的同学较少,就“叛乱”了。

“叛匪”是被迫拿枪反抗的平民,被杀的包括一同逃难的家属,妇孺老幼 @degewa...当地59年前以镇压“叛乱”为名杀了无数藏人,多为男性。

“你年轻来自汉地,自然不懂我们怎么会带着老婆孩子打仗。在家乡时,我们以为只有自己家乡有解放军,跑到别的地方就没了,所以整部落迁徙。跑到一个地方驻扎下来后,部落里的壮汉看见军营就去偷袭,结果引来解放军围剿,全部被杀。到处都有汉人军队,没地方跑…”(达兰萨拉 流亡政府前噶伦 居钦.图布丹)

“牧民们听到农区民改后,部落头人就带着整部落跑。囊谦的牧民里拖儿带女的很多。在措鄂让湖边,有一个母亲,把六个孩子用绳子套在脖子上,跟自己绑在一起,跳湖自杀了。他们一直在跑,跑到湖边无处可逃,想到若自己死后,孩子们会更惨,只好一起带走”( 达兰萨拉 流亡政府前噶伦 居钦.图布丹)

康区新龙县阿妈阿德4岁的儿子,目睹母亲被抓走,惊吓难过疯了,整天疯跑要妈妈,无人能哄住,谁靠拢他就又踢又咬,后来有一天早上,又疯跑着要妈妈,跌进河里淹死了。20年狱中的阿妈靠思念儿子支撑,出狱后才得知儿子早已惨死。

“骑马的、奔跑的,都跑向渡口方向,被扫射得人仰马翻,到处都是尸体。有人还是跑到了河边,军人开始机枪扫射,人和马倒下在河里,河水慢慢地流,被打死的人和马的尸体堵塞了河道,堵了一阵子后,又被水冲开,一片红红地淌下去”(居钦.图布丹)

“即便那样扫射,最后居然还有三、四百人跑过了拉萨河。当时我只想:世界上的人可能全被杀完了吧。拉萨、达赖喇嘛警卫队军营、江孜军营、罗布林卡...炮火连天直到天黑...从罗布林卡到拉萨河渡口之间全都是尸体,拉萨河里尸体源源不断往下游漂去” (居钦.图布丹)

zhurui11 后来中共把挡在路上的尸体,拖到拉萨拉河南岸烧了,烧了七天七夜,那种烧尸的气味在拉萨久久不散(一位中共官员对我的回忆)RT@DanHongTang “骑马的、奔跑的,都跑向渡口方向,被扫射得人仰马翻,到处都是尸体。有人还是跑到了拉萨河边,军人开始机枪扫射,人和马倒下在河里…

“离开家乡时母亲对我说:你要好好伺候上师喇嘛,不要担心我,我这里有哥哥照料。我是老人,汉人不会把我怎样的。说完后,母亲在流泪,我也在流泪。当时我们认为噶厦和汉人对话后可以解决矛盾,所以决定陪上师暂到山南避难,等安定后就返回,并没有想到西藏会整个沦陷,谁也没有想过逃亡印度”(罗桑耶希)

“但逃到山南后汉人军队一直在后面追击,迫使我们继续南逃,我们没有武器,在前面跑,护教军在后面反击断后,就这样到了印度。母亲和哥哥却留在了家乡。那就是我与母亲的永诀,四年后母亲在家乡饿死了”(罗桑耶希)

“刚流亡到印度时,住在竹棚难民营,流亡难民大量死于炎热和水土不服。死得最多的是牧区来的牧民,以前一直住在高处,都是因为炎热而死的,医生也无法医治。我们抬了很多尸体,如果有柴禾就火葬,找不到柴禾就水葬,玛苏瑞那里有一条河”(洛桑贡宝)

“我们竹棚里大多是年轻力壮的僧人,没有死人,但很多人生了病。别的难民竹棚里死了很多。每天早上可以听到有人为亲人的死亡而哭泣。到河边可以看到很多尸体堆在那里,有小孩、男人、女人,送尸体的人们在大声嚎哭,把尸体放到河里水葬”(洛桑贡宝)

“每天都要焚烧十二三个尸体。中暑,食物和气候是死亡原因。虽然有医务人员打针,但是有的人打完针后还是死了。当时我住的是12号竹棚,棚里大多是喇嘛和老人,我亲眼看到两位老人去世,主要是因为他们的子女未能流亡,担心导致血压升高死的”(罗桑耶希)

“其他竹棚中有担忧子女、父母、亲人等而生病去世的,也有由于炎热而死的,有饮食问题死亡的,也有人在河边叫唤着孩子的和母亲的名字,走来走去,不久把衣服脱在河边跳河自杀了”(罗桑耶希)
“当时大约有两千多间这样的竹棚,都有编号。竹棚里置有竹床,印度政府的安置非常好,而且还给难民生活上的照顾。每栋住房里面有六七十人,一起吃饭一起住,有人负责领取印度政府发的生活补助”(罗桑耶希)

“那些汉人真的给我们带来无限痛苦,我从心底里感到痛恨。不过,不是所有的汉人,是上面的领导者,汉人士兵里面也有好人,我在家乡时有汉人士兵悄悄对我讲过‘你有吃的和穿的快享受吧,以后会让你们受苦的’不能说所有汉人都是坏人。汉人士兵们是被逼着上战场的”(洛桑贡宝)

“当时有汉人士兵对我们讲,进攻昌都时听说西藏僧军增援藏军,他们非常高兴,更希望僧兵快到,这样他们就可以此为由撤退,更有希望回家。后来和谈了,他们不得不上来。他们说‘非常抱歉,我们汉人的头头骗了西藏官员和解,所以我们必须到这里。我们当然喜欢自己父母和亲人所在的家乡’,因此,汉人和藏人处境是一样的,汉人里面也有人说共产党不好的。(罗桑耶希)

这些“叛匪”说:我没有背叛西藏,没有背叛达赖喇嘛,没有背叛佛教,没有背叛我的朋友父母,我“叛”了谁?我没有在别人的土地上去杀人打仗,没有在别人的土地上摧毁寺庙,杀害僧侣,没有把别人土地上的人民关进监狱,我为什么是“匪”?

谈起“叛匪”现在主要做什么?“祈祷,为死难的所有藏人,也为我杀的解放军,祈祷他们来生不再受那些苦。”要是当年的批斗毒打侮辱现在重现,你还会杀那些人吗?“还会反抗。”

当年安多领头起义的著名抵抗者、一位头人夫人拒绝了采访:“我也杀了很多人,犯了杀戒。现在潜心修行,祈祷所有死者转生善道。我不想再从我的嘴里说出‘杀’字。”

上世纪50年代进藏的金珠玛米中也有良心未沫者,他们悄悄告诉当地藏人能过好就先过好,能逃就逃,灾难很快就要来了。也有不愿干脏活、不愿当炮灰者,他们告诉向导带路带到没有“叛匪”的地方。今天,流亡的“叛匪”还铭记感怀。

一位年轻的“偷渡”者,我的朋友桑杰为我辛苦翻译。他从境内大学毕业,精通汉语。我的房子里偶尔来一两只蟑螂,桑吉若不在,我就把蟑螂踩死;若桑杰正好在,我就只好催逼:你快点救它,不然我就踩死它。桑杰其实也怕蟑螂,但还是忙不迭地捧起蟑螂,送到屋外。

跟客栈旁寺院里的青年僧人闲聊。藏传佛教密宗重视传承的完整延续,若某一法门传承出现断裂,则即使经书理论都在,也像念珠断线,空捧一堆珠子。几大教派的法王和诸多上师在59年流亡印度,其最重要的意义就是保护了教法传承的完整,使藏传佛教不至全部毁于“救星”之手。

年轻一代的僧人若是在印度的“镜像”寺和佛学院接受佛学教育,不但意味着他学问正宗,而且意味着求法的至诚。因为几大教派的法王和很多上师都在59年流亡到了印度,并在那里延续了教法传承

现在,绝大多数在印度学习的西藏僧人,都是翻越重重雪山,冒着生命危险避开了中国边防军来到印度的,就像历史上的大德,历经险难躲过豺狼虎豹,远赴佛教的源起地,求得了正法。

家人从以色列来与我团聚,在最好的印度餐馆腐败了一顿。餐馆菜单封面是达赖喇嘛的照片,下面一段英文:我们达兰萨拉人衷心感谢达赖喇嘛尊者,他使这里成为世界地图上一个引人注目的目的地,使不同文化、不同宗教、不同种族的人们和平共处。

几乎每家商铺,无论藏人的还是印度人的,都挂着达赖喇嘛的像。我问那些印度老板,为什么挂达赖喇嘛的像呢?他们有的是印度教徒,有的是穆斯林,都说:“虽然我们信仰不同,但他是一位伟大的精神领袖,我们尊敬他。他给我们带来了福气,我们生意很好都是托他的福。”

随机采访了一些藏人。他们说:要是达赖喇嘛像中国政府首脑那样下令开枪杀人,贪污腐败,剥夺人民的自由和人权,那么即使他是达赖喇嘛,我也绝不崇拜他。我热爱他,并非他是达赖喇嘛,而是他慈悲,热爱和平,尊重生命。

在餐馆遇见一个颤巍巍的西方老头,患有帕金森,逢人就让人送他去藏医院针灸,他手里拽着两张照片,是达赖喇嘛扶着他以头相触。旁人告诉我:这位西方老人已住在这里多年,思维不是很清醒,每天照顾他的人会定时来接他。我忽然想到在这世界上,拉着人的手、拍着人的肩嘘寒问暖最多的人是达赖喇嘛。

他每年平均会拉着三千多名翻越雪山前来朝拜的农牧民的手,擦去他们滚落的热泪;以及给无数来自世界各地的佛教徒摸顶祝福;他每天除了修行,工作,还专门抽时间给:请他给新生孩子起名的人,家人生病请他消灾赐福的人,三教九流想见他一面的人……

在达兰萨拉街上,你会碰见他的私人医生,他的卫士,他的秘书,他的中文翻译,他身边的任何人…他们或在买菜,或在打手机,或蹲在街边跟人聊天…对这里的藏人来说,即使是在达赖喇嘛身边工作的人,也是邻居,熟人,朋友或不认识的普通人。

他在这里的府第和办公室甚至无法与天朝一个贫困县的县府相比,但他们在流亡中建立了十数所免费中小学、幼儿园,成人技艺培训,西藏大学,藏医院、西医院,以及源源而来的难民的安置。

在达兰萨拉的访谈圆满收工。明天去德里,再去印度南部流亡藏人定居点采访“叛匪”。

两小时半汽车、一夜火车、两小时半飞机、又四个多小时汽车,从达兰萨拉到了印南芒高特镇的西藏难民定居点。自1959年流亡以来,西藏各教派大小寺院在印度建了“化身”,或用新词说“镜像”。拉萨三大寺的哲蚌和甘丹就“复制”在芒高特。

目前在印南的哲蚌寺和甘丹寺,有逾万名翻越喜马拉雅雪山而来的僧人。视线所至一片绛红袈裟。小女年仅4岁概念不清,看着从各殿堂源源不断涌出的喇嘛惊叹:哇,好多达赖喇嘛!

这是重生的喇嘛王国。一幢又一幢典雅的经堂高耸在单调灼热的印南平原上,使大地有了灵魂与美感。我非佛教徒,但觉得滚滚红尘中,这样的人们和其所抱持的信仰,在他们自己的土地上遭受外来者摧残,是人类的悲哀。

这是重生的喇嘛王国。一片连一片的僧舍整洁清凉,浑厚的诵祷萦耳不绝。我非佛教徒,但我为那些掐断他们念诵的人而悲哀;为置身芸芸人海的躁声中,缺失了他们的祝福而悲哀。

这是重生的喇嘛王国。这些笑容可掬的青壮年,满腹经纶而手无寸铁,两袖清风。我目睹他们为小径上搬家的蚂蚁划出保护线,以免被路人不小心踩踏。想到他们学成后归去,或许有一天会倒在军警的枪弹下,我非佛教徒,但觉锥心的悲哀。

结束在印南流亡藏人定居点的采访,去了印度著名度假胜地Goa海滨。雨季还没完,缩在海边餐馆里一边喝啤酒一边看印度洋。海滩上有几头高大瘦骨嶙峋的白牛,冲上沙滩搁浅的海鱼,一些狗在刨这些鱼吃。

在海边与一英国人交谈,他说前几年去了趟北京,在天安门年轻的中国导游向他介绍:“这是全世界最著名的广场!”他问:“你知道为什么著名吗?”导游说:“因为她最雄伟最美丽!”这位英国人说:“不,在中国政府把坦克开进这里杀害学生之前,我从不知道天安门”。

西藏农奴有一个把他们的歌手关进监狱的救星,把他们的环保人士关进监狱的救星——【挪威西藏之声报导】中共政府近日指控西藏拉萨堆龙德庆县青年歌手巴桑次仁新出版的音乐光碟「和平鸽」,内容涉嫌政治问题,已下发拘捕令...他本人亦下落不明。

西藏农奴有一个把他们保护家园的“叛匪”杀害、关进监狱的救星,也有一个把他们的作家关进监狱的救星——西藏作家卓玛嘉因撰写《骚动的喜马拉雅山》,于2005年被拉萨市中院判处十年半徒刑。五年来一直没有音讯。最近与他同狱的一位西藏政治犯抵达达兰萨拉后披露,卓玛嘉被关押在拉萨

西藏农奴有一个把他们的10世班禅关进监狱的救星,把11世班禅失踪的救星,把他们抗议的孩子关进监狱的救星—— 一位藏族中学生今年7月被判刑两年,目前被关押在兰州市一监狱。他是甘肃省甘南州玛曲县藏族中学学生图丹尼玛,被当局指控带头展开该中学于今年3月的抗议活动而获罪。

两次到印度,4个月都在流亡藏人定居点窜访:达兰萨拉、贝日、达兰豪斯、芒高特,德里流亡藏人社区。回以色列后人问印度旅行怎么样啊?咦,觉得好像没到过印度。已经回以色列了。

此时斜阳金红,日落起是犹太新年,人们吃蘸蜜的苹果、石榴、圆面包,象征未来甜蜜、多子和圆满。当年罗马帝国多么不可一世,毁灭以色列,犹太人在世界流亡千年;如今以色列人载歌载舞,会堂里回荡着诵经声,罗马帝国在哪里?祝愿我的西藏朋友坚持并永怀希望!



唐丹鸿

达兰萨拉-特拉维夫

2010.7月-9月

2010年10月5日星期二

天葬——纪录片解说词

天 葬


纪录片《天葬》解说词(2000.8)



翻译、顾问:喇嘛图布丹.丹增,喇嘛格列群培,喇嘛扎西群培


参考资料:莲花生《中阴得度经》


                       索甲仁布切《西藏生死书》


                       尕藏才旦《藏人丧葬的文化意义》


整理执笔:唐丹鸿


1. 没有哪个民族像西藏人这样,把死亡解决得如此完美。在神秘莫测的灵魂之旅中,他们从慈悲、爱心和奉献中获取了巨大的力量,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将短暂的生死融入了宇宙的和谐艺术中。

2.千百年来,就像云朵总是伴随蓝天一样,超越轮回、涅磐成佛的观念贯穿了虔信佛教的西藏人的一生。他们布施、持戒、精进修行,已经领悟了生死的意义,发现了解脱的道路。

3. 无论是在闹市或在草原深处,常常会看到这样的情景:如果某一家庭有亲人亡故,一定会有僧人来为死者念经超度,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仪式,任何一个家庭有人去世,不请喇嘛念经是不可想象的。即使是一个流浪者在异地他乡亡故,身边没有亲友,善良的素不相识的人们也会为他搭上帐篷,请来喇嘛超度。他们认为,通过喇嘛念经,能让死者这一世的痛苦得到解脱,并得到一个好的来世。

4.佛教的超度把信教徒的缅怀情感引导向新生和新的理想。僧人们反复咏唱各种经文的声音,在祝福的空气中缭绕。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仪式,生离死别总是令人悲伤的,在他们看来,世上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生物不曾死而复活过。死亡,不仅是血肉皮囊的结束,也是新生命的起点,因而不必要为死亡悲伤欲绝,痛哭不已。正如日月星辰的循环、春夏秋冬的周转,周而复始年年更替,灵魂却在不息地转移,直到进入更美好的境界。

5. 佛教把生和死看成一体,死亡是通往另一种生存的门扉,基于此,西藏佛教徙对于死亡是谨慎庄严的。他们认为,当一个人临终之时,犹若置身于辗转迂回的迷宫,稍有不慎,就会堕入痛苦的轮回,为了引导他的神识正确离开躯壳,帮助他转生善道,亲人会请喇嘛为其修颇瓦法——几个世纪来,帮助临终者和为死亡而做准备的一种意识转换修炼。 藏文中,“颇瓦”的意思是迁意识或往生,所要迁的意识,密乘说:它是最细微的风和心二者的结合物。拥有颇瓦法的力量,成千上万的人,便会获得庄严去世的机会。

6. 当死者咽气、遗体安放就绪后,家人便在家中平日供佛的地方,摆上青稞、酥油、奶酪等供器和供物,昼夜不断地烧香、点酥油灯、供净水,帮助亡灵离开肉体。 *公元第8世纪,莲花生大师在西藏传教时,将一部度亡经《中阴得度经》也传给了西藏人,这部经书带来的信息是“死亡是一门艺术”,这门艺术不仅跟“生的艺术”同样重要,而且是“生的艺术”的补充和圆成,其中,录有不知多少代人对死后存在状态所保持的信念,目前被整个西藏作为一种普遍的丧仪加以运用。 *《中阴得度经》顾名思义,就是人在已离开人世之后,尚未投生之前这个名为“中阴”的阶段,若有人对他颂读这部经典,就可以使处在“中阴”境界中的亡灵,解除种种“中阴险难”的恐怖,乃至涅盘成佛,以了生死轮回之苦,至少也可得到上品的转世,以免落入饿鬼、畜生、地狱三恶道中。 *《中阴得度经》以它特有的方法,传导了一种死亡和新生的艺术,它教导的是:临死之人面对死亡要有精神镇定、神志清明、心灵超越等一系列知行合一的能力。这种能力一旦为人们获得,对于死亡中的中阴景象就能很好地控制,便能够看透死亡的虚假本质,而得到免于恐惧的自由。 *任何一个人,无论贫富老幼、死后每隔七天,僧侣都会应邀前来为其定期修法,最长可达49天。僧侣们陪伴着死者,一遍遍呤诵着《中阴得度经》的诗句,用温柔美妙的语言引导亡灵往生。

*除了诵经超度,还有其他形式的超度。例如,许多亡灵亲属发愿,为弘扬佛法而在石头上雕刻经文,印刷经卷,制作泥塑小佛像、放生牛羊消灾祈福、制作成千上万幅经幡挂在神山圣湖等祭祀地,给佛像供养上千盏酥油长明灯等。

8. *佛教经典上说:佛主释迦牟尼的前世曾舍身喂鹰以救度为欲望所苦,彼此循环吞噬的众生,唯有善行的光芒才能照耀摆脱痛苦的途径。正是这种布施行善的道德追求,成为西藏人普遍采取死后天葬的精神基础。

他们认为,人的躯体是承载灵魂的皮囊,一旦生命泯息,躯体除了对其它形式的生命是美好的礼品外,就不再有什么用处。天葬,将尸体供奉给鹫鸟,是他们这一世结束时,欣然愿意的最后一次布施。

9.天葬的由来有着悠久的历史渊源。 公元10世纪末,一位叫丹巴桑吉的印度高僧多次到西藏传教。他带去的经典中提到通过施身来断灭人世间所有痛苦和痛苦的根源,用慈悲爱心和无我的智慧来摧毁无尽的轮回。一个世纪后,一位西藏伟大的女性成就者玛吉拉珍创立了施身法。 修炼施身法的仪轨主要有:想象自己的身体将变幻为尸体,颅骨被金刚亥母砍去;想象尸体放在颅骨中,代表甘露之源;想象根本上师坐在虚空中的宝座上,周围是各种本尊和护法神,地面坐满六道中的一切众生,将颅骨里的甘露供奉给上师和本尊,他们喜悦地来吸取甘露,再将甘露播洒给世间,万物都得到满足和欢乐。藏族信众尊奉玛吉拉珍为智慧空行母的化身,她在施身法的传承中占有不可代替的特殊地位。丹巴桑吉和玛吉拉珍被看作是天葬观念的传承上师,也就是从那时起,西藏人开始了天葬的传统。

10. 经过喇嘛的念经超度,再由活佛或高僧打卦后,就能选定天葬台和天葬的时辰。 尸体先被捆成胎儿的姿式,象征将走向新生。尸体通常是装在牦牛毛编成的口袋中,有的尸袋上还盖着印有经文的布片。运尸的方式有的请专门的背尸人背运,有的是用马或牦牛驮运。选定一位或几位天葬师也是打卦决定的。 有些地方还讲究:送葬人,天葬师加上死者的数目是单数。天葬完后返回的人数就成了双数,这被看着是圆满吉祥的。

11. 藏区天葬仪轨主要由天葬台、天葬师、秃鹫、天葬程序四个部分组成。天葬台选在什么地方为好,决定权在导引亡灵安然度过中阴的活佛、高僧手中。而活佛和高僧们又是以祖先传承下来的理论为依据,来选择天葬台的。既然死亡不过是人生轮回的中转站,那么一切要服从帮助灵魂安然转移这一目的。他们在风水理论中指出了天葬台台址的要求。天葬台一般选择在地势平坦开阔、没有灌木花草、没有特别景色的地方,以利于亡灵坦然安静。对面一般有逶迤的山脉遮拦视线,阻挡亡灵对亲人、故土、财产、权势的联想和留恋。 缓坡平台便于天葬的操作和秃鹫的起飞降落。 天葬台的中心是几块用作分解尸体的扁平石头,被看作生命的坛城。表面上它只是几块简陋的石头,但在西藏人的精神上,却完全是充满佛教理想的曼陀罗的象征。 天葬台通常朝向南面,意为为亡灵走向佛教中所指世界四大洲中的南瞻布州。因为此州中有金刚座,“一切菩萨将登正觉皆坐此座” ,朝向南面即象征着向菩萨靠拢,求得灵魂的快速解脱。

12.天葬师被看作是功德无量的人。正是他们,在生与死之间,架起了一道彩虹般的桥梁,使那些死者有了新的转世。 由于对尸体的恐惧和厌恶,很少有人愿意切割分解死尸。只有那些最善良的人,从心底升起慈悲爱心,为了帮助别人进行一生中的最后一次布施,也为了自己修行上的功德,选择了天葬师这个职业,当他决定做天葬师后,必须先向一位德高望重的喇嘛或一位资深的天葬师请求,接受密宗灌顶,并具备一定的学识,这样才能取得担任天葬师的资格,并使天葬按佛学理论进行。 一名好的天葬师,通常还要到108个天葬台和108处水源去修炼“施身法”,供奉天葬师的传承祖师:丹巴桑吉和玛吉拉珍,通宵念诵天葬仪轨中一种重要的必不可少的经文“古萨尼”。 古萨尼经的大意是:“我把我的血我的肉给世间中的一切恶魔享用,使之不要再去危害别的生命;我把我的身体作为曼陀罗供奉给四面八方的空行,以成就宇宙的宁静祥和。

13.天葬前,天葬师还要念一种“康珠高降”的经。这是一种祈请空行母降临的经文。天葬师把尸体加持为贡品,供奉为来自四面八方的空行母。西藏人认为,天葬时,飞聚而至的秃鹫中就有丹巴桑吉和玛吉拉珍、以及各种空行母和比丘的化身,这些化身为秃鹫的空行母和比丘,能够帮助死者灵魂投生到一个理想的境地。 秃鹫中有一只近似首领的秃鹫,被称为“那夏”,它尚未到来之前,其它秃鹫不食尸体,“那夏”到来后,它先啄取肉块退到一边,其它秃鹫才一拥而上,开始啄食。 信仰佛教的西藏人,心底有着悯念生灵的深厚情感,而对于有着特殊意义的秃鹫,还多一份敬重。首先是因为在佛教故事中,有佛祖舍身喂鹰的影响,另外,秃鹫从来不吃活物,只吃死物,可以看作是从不杀生,这也是藏人敬仰它、选择它的缘故。人们从来没看见过秃鹫的尸体,它在数千米以上的高高的天空翱翔,高原强劲的气流把它的排泄物风化得无影无踪,即使它自己死亡之时,也要腾空万里,拼命朝着太阳飞去,直到太阳和气流把它的躯体消融,不留一点痕迹在世间,这一现象符合佛家的生死观。 佛教认为,世界由地、火、水、风四大元素构成,一旦人死,人体就应该回归与四大元素,让秃鹫来天葬,就是让身体回归四大元素的风中。

14.肉体是物质的,生老病死是大自然不可转移的法则。同时,藏人坚信不疑,人是有灵魂的,所谓死亡,不过是灵魂的载体枯竭了,灵魂并不会死亡,生命还会在另一种载体内重新开始。

佛学人体理论认为,人的身体恰似莲花,如果这朵莲花被分割、切开捣碎,灵魂也就失去了依托体,只好魂飞魄散,走向另一世界。

天葬的程序普遍有这样几个步骤:天葬师将尸体俯卧摆正,按佛教恒陀罗学说的规程,在脊背上划开皮肉,让秃鹫自行撕食,所画出的图案象征四蒂,同时也为了驱邪避秽。天葬师在切割尸体的同时,吹响胫骨号,并念诵古萨尼经,将尸体加持为了贡品。

在藏人观念中,躯体是生命的附属物,当灵魂走向新生,所剩下的被切割、被分解的这粗陋枯萎的皮囊,已不是我们肉眼所见的恐怖景象,通过天葬,它已化为神圣洁净的礼品,布施给别的生命,成就了慈悲的精神。

人们十分讲究秃鹫对尸体的反应。如果秃鹫吃得多吃得快,肉、血、骨头都吃得干干净净,则意味着亡人心正、品正,具有善意,将有美好的往生。

15.天葬师的职业里包含诸多科学成分。在长期的天葬经验中,通过对尸体的症状判断死者的死因,藏民族掌握了人体解剖知识,早于西医解剖学两百多年。实际上,藏医学的发展与天葬密切相关,藏医学的经典著作《四部医典》中的系列人体解剖图,就是通过观察天葬绘制而成。

佛教把布施和施身作为修行的行为准则,施身又是布施的最高境界。天葬就是一种最彻底的施舍。正因为此,在西藏天葬是人们普遍守持的传统。

16.为了不使亡灵留恋,家属一般不去天葬台,而是请专门的送葬人员在远处观注天葬的进行。

待秃鹫将尸体软组织嚼食得差不多后,天葬师再按关节经络进行分割,将骨头砸碎,方便鹫群吞食。由于经常喂养这些秃鹫,天葬师能认出每一只秃鹫,甚至还给它们起了名字。

据说人的脑浆对秃鹫的诱惑力最强,若先吃了脑浆,则对肉和骨头不感兴趣,所以头颅要留到最后天葬。

17.人死后,能够把无用的尸体供去拯救为饥饿所困的别的生命,以减少生命与生命之间的循环吞噬,被视为功德无量的善事,不仅是秃鹫,甚至周围的狗和乌鸦都享用到了死者的美意。

大自然哺育了万物也哺育了人类,正是大自然提供的阳光、河水、草木、空气,使雪域高原的人们得以生息繁衍,藏民族对大自然的恩泽更是感受深刻,加之佛教教义中弘扬的众生平等、生命平等的思想深入人心,藏人把对大自然的感恩化为善行,融入了他们的行为准则。反映在丧葬上,则是不占用一寸土地、一寸空间,更不影响世上同胞的生存发展,不污染空气和水源的洁净,相反,尽量提供方便,使活着的人健康平安,以次来报答大自然、报答同胞。天葬,最崇高神圣的善行,给后人留下了一个洁净的青藏高原。


一组随机采访的同期声画:


堪布:在藏区,人死后将尸体喂给鹫鸟,是有很深的含义的。释迦牟尼曾讲过,善业有善果,藏族笃信佛教,在佛教教义中,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这六度是最重要的。藏人在生前都经常把自己的钱财布施给别人,死后把自己的血肉之躯给别的生命,也是一种布施。

村民甲(老汉): 身体喂给鹫鸟是一种布施,这样做对自己的下世和后代都有好处。我们没有火葬这种习俗,我们认为天葬是最好的。把自己也布施出去。

村民乙(老妇):天葬使我们的来世更快乐,更幸福。我们藏区没有火葬和土葬的习俗,我只愿意死后天葬。

村民丙(男子):天葬师天葬的时候要念《康珠高降》经,迎请空行母降临;还要把尸体加持为贡品,供奉给空行母。这样会使我们的来世更好。

尼姑:天葬是我们藏人的一种宗教习俗,布施给鹫鸟对死者的下一世有好处。

天葬师:我们藏人死后喂鸟,表面看起来是喂鸟,其实不是这么简单。天葬时,要把尸体观想为福田,用作会供,还要观想死者和家属的将来,保佑他们将来顺利。

每一个藏人都知道莲花生大师《中阴得度经》中的诗句:

“当我离开这个血肉和合的躯体时,
我将知道它是短暂的幻影……”



注:该文为我2000年纪录片作品《天葬》解说词。在此向所有帮助我工作的、认识和不认识的藏人朋友,包括向片中的两位死者及家属,表示衷心的感谢!——唐丹鸿

2010年9月26日星期日

移民西藏之歌

唐丹鸿



当火车推进,海拔越升越高

请忆起鼓囊囊的高山病的军棉

裹着那些年轻的士兵

他们脸色越渐苍白、呼吸越渐局促

请忆起那些注定疯跑的牛羊

和即将断灭的牧歌



当你从车窗望见雪山晶莹  
湖水青蓝                                                                 

请忆起士兵枪口迸溅的火星

感觉枪筒灼烫,无怨无仇的恨

无怨无仇!

请看那雪山下惊惶的部落

母亲恸叫哀号

男子无论懦弱还是勇敢

都再也无力保护家园





当你经过鲜花烂漫的草原                                                                       

请看帐篷歪斜、尸骨干枯

请躲闪那失去主人的黑獒



芳香的、斑斓的草原

从孩子腹腔流坠的肠子

芳香斑斓的草原

那两岁的肠子

绞绊在父亲迈不动的脚踵

请在芳香斑斓的草原躺下

请在儿童柔软的肠子上躺下

想一想他得到过的亲吻和拥抱

感觉他的剧痛

请盖上他们认命的毯子


当你走出拉萨站

清冽的风中,河流无奈地冲刷

请问她三月的那一天

河水问什么这样红?



请在雕龙琢凤的新楼旁

金光闪动的河水中

找寻那些再也无力奔逃的人

把你杯中的酒洒进血染的拉萨河



当你看见夕照中的庙宇

金顶辉煌,法螺呜咽

恍若哭泣的天堂


请问殿堂外巡逻的特警

喇嘛们到哪里去了?


这庙宇是新的

她的前世踪影全无

这些穿袈裟的人是重生的

他们的前世被歼灭了


他们的前世在去监狱的路上

他们的前世在枪毙中祈祷

他们的前世在饿死的过程中



现在你已经来到布达拉

无怨无仇而宫殿窒息

无怨无仇而红旗狂笑,喝饱了血

它每随风翻卷一次

就向高原喷洒一次


移民西藏吧,移民西藏,无怨无仇


旗杆下握枪肃立的卫士,我想问你

那些脸色苍白的士兵到哪里去了?


请把我疼痛的阿弥陀佛

带给那不愿打仗的士兵

感谢他为我们开路


也请把我疼痛的阿弥陀佛

带给那愿意打仗的士兵

感谢他为我们开路


这大路用原主人和士兵的骨头铺成


请听那面五星红旗在狂笑

喝饱了血,它的笑声

也是所有广场红旗的笑声

喝饱了血

每随风翻卷一次

就向大地喷洒一次



大慈大悲的观音啊

空有大慈大悲!




2010.9

达兰萨拉-特拉维夫

2010年9月10日星期五

移民西藏——殖民者脏污的权利

唐丹鸿



      此文根据我在达兰萨拉期间,与推特上几位仁兄对话整理、延展而成。红色字体是推友针对我的推文所说的话,这些话方便了引出我的观点,在此特向提供话题的推友表示感谢。黑色字体正文是我本人的观点,整理中有所补充。

    话题起源于一条推文:

       我在达兰萨拉街头随机采访了一些藏人。他们说:“要是达赖喇嘛像中国政府首脑那样下令开枪杀人,贪污腐败,剥夺人民的自由和人权,那么即使他是达赖喇嘛,我也绝不崇拜他。我热爱他,并非仅仅因为他是达赖喇嘛,而是他慈悲,热爱和平,尊重生命。”

@C那为什么要撺掇着让西藏独立~!???
      诺贝尔和平奖得主达赖喇嘛明确表示了放弃西藏独立,而争取西藏高度自治。现在说达赖喇嘛撺掇独立的是中国政府。
中国政府培养了众多的统一狂、大秦狂,大可好好利用一把。只要一提藏人要“藏独”,就像给他们打了鸡血针,让这些大汉族民族主义者以“爱国”、“反分裂”之名,大肆践踏别的民族的权利,侮辱别的民族的感情,转移人们追寻真相的视线,丧失理性的、人性的思考。
      虽然达赖喇嘛表示放弃了西藏独立的主张,但并不代表百分之百的藏人。的确,仍然有很多藏人痛苦地、不屈地坚持:西藏独立和自由。
      我深深地理解他们,尤其是看到汉人民族主义者的爱国秀以后。西藏凭什么不能独立?藏人才有权决定西藏的命运。

@C西藏凭什么独立!??西藏为什么要独立!?你的问题非要独立才能解决么!?说说看!
      郁闷的是,你翻墙上推都不查查资料,不从别的角度了解一些常理和历史知识,而继续任由大秦摧残你的脑壳。
      “西藏为什么要独立?”这最好问藏人,国破家亡的痛苦在藏人的集体记忆中时时发作,不然就没有大秦的“反藏独”、“反分裂”一说了。作为不知情的汉人,应该向藏人求解。
      “西藏凭什么独立?”凭的是:独立不独立是藏人的权利。民族自决权。
      其实,1949年当那伙土匪在天安门宣布站起来时,这片土地上的任何人就没有自决权了。
      但是,要说西藏人民的权利呢,西藏自古以来有自己的“国家主席”兼“总书记”、自己的“总理”、“部长”、各级“领导”,人家有自己的“宪法公安法院”,也有自己的“解放军”,有自己的“人民币”,出国时持的是西藏护照……无论是藏人的“各级领导”、“屁民”、还是人家的“子弟兵”,藏人跟随他们的“党中央”已经祖祖辈辈过了千百年。直到1949年,那帮土匪杀将过去,枪炮开道、威逼、利诱、欺骗,用了十年时间,彻底剥夺了藏人的自决权。
      要把一千多年前嫁个公主过去,就算成“自古以来”,以一个常人的智力和逻辑,没有长城厚的脸皮是不行的。当年公主过去时,已经有尼泊尔公主先嫁了藏王,尼泊尔咋没干脆说“自古以来”呢?
      要把西藏与元朝、与清朝的政治关系及文化交流跟现在这个刚满花甲的汉人中国扯到一起,也是需要长城厚的脸皮的,不足之处是没有先把蒙古人、满人改成炎黄子孙。照此逻辑蒙古人应该可以把大秦、把匈牙利都算成自古以来,日本同学认为支那是满洲皇帝的也算有道理。
      当着世界的面信口雌黄,强逼人家承认“自古以来”,也只有不学无术的土共才敢这般登峰造极了。以一个常人的智力,要让我相信西藏50多年前不是“独立”的国,还是挺不容易的。嗯,曾经容易过,直接说“解放”、“叛乱”、“分裂”就成。现在嘛,眼睁睁看着大秦“反分裂”反得很累,秦皇忽悠屁民们光着屁股喊“自古以来”,喊了50年还把“自古以来”挂在嘴边,这本身就不得不令人起疑:咋不嚷嚷四川自古以来、江苏自古以来呢?我觉得再跟着大秦光着屁股“爱国”爱得红旗招展,让旁人看冷笑话,那是太侮辱自己的智商了。
      西藏是被侵略和被占领的。我的智商就这么告诉我,没办法。
      其实西藏要独立也好、要自治也好、要彻底跟汉人融合也好,只要是藏人自愿,比如六百万藏人真正表决通过,就是说民族自决,就把我的智商搁平了。否则,汉人说的,即使有13亿,我也觉得不上算。因为在我看来,13亿与六百万仅仅是数量的不同,并不意味着这13亿人天然可以剥夺那六百万人的权利。

@T 此一时彼一时,现实一点比较好。藏人拿什么独立?哪个当权者敢让西藏独立?联邦制不挺好的嘛
      “此一时彼一时”,就是说还是承认有彼时、此时之分哈。那么“现实”指的是什么呢——汉人已经把西藏吃进嘴了,铁定不会吐出来的,汉人人多势众,无论军警、五毛、还是路过西藏打酱油的,都超过人家整个民族人口数,谁打得过啊?是这样的现实吧?
      “藏人拿什么独立”——是啊,现在藏人无处无时不被军警包围枪炮所向,藏人的钱财、文物、矿藏、自然资源50多年来也被抢得差不多了,还偏偏信了非暴力不杀生的教,除了讲道理,拿人间道德社会文明讲道理,还能拿什么独立呢?可惜,号称有五千年文明的大秦是不讲道理的,人间道德和社会文明在大秦算什么东西?
      “哪个当权者敢让西藏独立?”——太有出息了,敢发动内战杀自己同胞,敢侵略占领弱小的相邻,敢把无数人的无数子弟送去当炮灰为权力铺路,敢斗死整死饿死几千万、敢把坦克开进都城屠杀公民和书生、敢强拆强占公民的房屋田地、敢给婴儿喝毒奶、敢修豆腐渣学校埋压几大千娃娃、敢贪巨污受巨贿包养N奶,敢把写几篇文章的书生关进牢狱……总之,敢坏事做绝,就是不敢做一件好事!连好事都说不上,只能说把抢来的还回去。
      “联邦制不挺好的嘛”——好是好,也要问人家愿意不愿意吧?太有出息了,忍受这样的当权者几十年,羞羞答答想了个联邦制,貌似以后就算民主了,屁民们当家作主了,还是不敢民族自决——要是人家自决的结果是要独立的话,要是人家不想跟你联邦的话。难道真是传说中的“每个汉人心中都供着一个秦始皇”?这是多么荒诞的不敢啊,不就是让那些统一狂克服一下贪欲、占有欲和控制欲吗?

@Y 如果少数民族被汉族稀释到50%以下,如何自决,这个问题我当年问过达赖喇嘛,但是没有回答
      也许达赖喇嘛没有回答你的问题,是因为答案要看汉人同学们的文明道德到了什么程度。同学们要是修养得好就知羞而退,把西藏还给藏人;至少还历史真相并心怀罪疚,多积功德。
      我的智力告诉我,藏人是被少数民族的。在被侵略和占领之前,雪域高原都是藏人,西藏的少数民族有珞巴、门巴族,充其量散居在汉藏交界处的汉人、清兵后裔、红军扔下的娃娃也算西藏的少数民族。
      第一批进藏去稀释别人的是侵略者、杀手和不成功的洗脑专家;后来进去稀释原住民的,是在强权庇荫下去获取各种功利的殖民者。不管先后,进去时根本没问过别人愿不愿意被稀释,现在讨论尚在空中楼阁的民族自决权时,要求受害者尊重殖民者个体的人的利益,也对,但至少该有点不好意思吧。
      “如果少数民族被汉族稀释到50%以下,如何自决”,你不要把承蒙侵略占领之光进去的殖民族跟人家祖祖辈辈生活了千百年的被占族掺合在一起,那不是民族自决,成了民族对决了。原住民民族自决,与美国大选没你中国人什么事同理,藏人就算被稀释到1%,也没你汉人的事。汉人占99%也是殖民者。

@Y 达赖前几天回答问题,说要维持该地区藏人的多数,但是现实是藏人不占多数了..要把汉人居民赶出去吗?汉人本身也是受害者呀。
      问题是汉人在西藏不是天经地义的,无论人数占多少,无论是否是汉人政府当局的受害者。如果西藏独立,要求殖民者退出所侵占的地方天经地义;如果藏人选择高度自治,那么维持该地区原住民占多数,以减少文化冲突、民族冲突,保护原住民的传统文化特质,天经地义。
      无论西藏独立或高度自治,到底什么数量和品质的汉人能被接受继续定居西藏,成为西藏的合法移民,应由西藏人民制定、讨论并通过了移民法后,依法执行。
      “汉人本身也是受害者”这个表述不仅含混,而且有装傻之嫌。固然大秦的所有屁民都是土共的受害者,但不要忘了,西藏和土共本来是两个国家、两个政府;汉人受土共的害,是汉人整汉人;土共入侵西藏,那就像不能把希特勒和德国分开了。
      我不否认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去西藏定居的汉人中,有部分汉人是大秦汉人专制政权的受害者,强调一下是汉人政权、而非藏人强行把他们发配支边哈。但尤其这些年,移民西藏的汉人中,绝大多数都是主动移民,从中国政府的西部大开发殖民政策中,获得了不同程度的既得利益。
      你说的汉人受害者具体指的是哪些人?进去解放农奴杀人镇压就地复员得个一官半职的?进去修路开矿农垦教书行医扎根边疆的?进去大串联砸毁寺庙文物逼僧尼还俗的?进去戍边站岗巡逻平暴维稳的?进去援藏当官进爵分房涨工资的?进去开饭馆酒吧洗头按摩房度假村无证行医诊所的?进去开出租蹬三轮摆摊位做小生意的?进去包建筑装修工程把拉萨修得跟成都似的?
      是藏人主动请他们去的吗?没有金珠玛米开道,有这些受害者吗?哪一项不是殖民的一部分?
      我不否认这些汉人移民中有一些苦命人,但他们到底是谁的受害者?总不是藏人吧?冤有头债有主,这些参与殖民的受害者得找准债主。难道让藏人——既是汉人政府、也是汉人殖民者的受害者来承担?受害者也有不同性质,你别在这里混淆。
   现在大秦正红火着,正在加紧向西藏移民,汉人们离受害远着呢。理论上说:这些汉人受害者应该要求汉人政府安置或赔偿。怎么解决应该问汉人政府。你单方面要藏人拿方案不合适。


@Y 那你的意思是让汉人撤离西藏,让他们双重受害呗!我估计你的观点没有几个人接受,包括达赖喇嘛,他已经表示不让汉人离开西藏。
      我相信没有几个人能接受,我对这个把秦始皇拍成英雄的民族的人性是不太乐观的,所以你别焦虑。中国政府西部大移民正在进行中,不可能让谁撤离;即使太阳从西边出来,大秦与西藏人民达成独立或高度自治协议了, 我说的是理论上,这些汉人可以要汉人政府赔偿和安置,作为始作俑者的中国政府也理应赔偿安置。这样算双重受害吗?
      但是你忘了计算藏人有几重受害:国破家亡、资源矿藏等源源不断遭受掠夺、大量汉人移民入藏挤占藏人生存空间、强行冲击更替了西藏原有的生活方式和文化形态、这个地球第三极上的动人的千年文明,在世界众目睽睽下被饕餮殆尽……
      达赖喇嘛“表示不让汉人离开西藏”,是因为他对所有生命慈悲,他忍辱负重和超乎寻常的文明与良善。他能影响许许多多藏人,却不会强迫他所有的人民接受这个观点,也强迫不了。我在采访中问到很多藏人,男女老少都有。我希望你能亲见那些泪水纵横的面容,他们说:我本人是希望西藏独立的,但是达赖喇嘛都说了高度自治,我要遵从我们民族之父的教导。
      其实,西藏那么多被杀害的生命、被离散的家庭、被抢掠占有的资源、被破碎的山河、被灭绝的文化账都还没清算,撤离算什么。

@Y 你把人家迁移过来,人家在这里生活的一代几代,你再把别人迁走,那不是伤害是什么,我建议你不要狡辩,先考虑一下你的问题再说。
      谁迁移的?达赖喇嘛?有几代?几代前西藏有几个汉人?没有金珠玛米这些人能迁移进去吗?我否认了他们当中有受害者吗?你问达赖喇嘛怎么办,该不会觉得他们是达赖喇嘛的受害者吧?
      另外,汉人屁民们有一些比较流行的、颇为醋意的幽怨,我顺便帮政府消解一下:
      “国家每年补贴西藏多少个亿,结果他们还想闹分裂”——大秦不是傻瓜,侵略占领西藏,不是没有打小算盘的。当年大秦差不多算是苏联的雇佣军,把西藏打得国破家亡,毛始皇可以从斯大林爸爸那里得好处的;接下来西藏被掠夺的矿藏、被砍伐的森林、被整死饿死的人口、被破坏的环境、被摧毁的寺院、被抢盗和毁灭的文物、被稀释的民族比例、被冲击和灭绝的文化…… 投资回报率那是相当的高,否则哪有如今这么多汉人愿意移民西藏啊?最终好处还是落在汉人头上了。
      “汉人为了支边援建背井离乡移居西藏,献了终生献儿孙,藏人竟然不感恩”——同学们不必感到受伤,要从主观上找原因。没有“爱国”、“响应党的号召”的感觉、没有“救星”、“恩人”的感觉,你会“奉献”吗?救世主感觉挺好的,心理上实惠了不少年,也有同学加官进爵得表彰,这些都是在那片痛苦大地上的自娱之舞,恩不恩的谈不上。
      “高考给少数民族加分”——当汉人同学们能用藏文考《青史》、《红史》、用突厥文考《乌古斯传》、《福乐智慧》、用各少数民族的母语考各少数民族的语文、历史、政治等等再哀怨不迟。
      “计划生育政策汉人只能生一,凭什么少数民族可以生俩” ——这我也承认比较委屈,很像老爷一碗水没有端平,只管给正房娘子窝囊气受,倒讨好那强奸霸占的丫头。

@Y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是专制者迁移的,但是在专制的面前,藏人和汉人都是受害者呀,人口的繁殖一般20年一代,我说几代错了吗?那你的意思是受害的汉人还必须再次受害?
      你的意思是为了受害的汉人不“再次受害”,那么藏人就该接受被稀释?从开始到最终受害的都是藏人?跟你说了要想不再次受害,应该找贵国政府算账。我意思很清楚,只是你千说万说就是不愿意让侵略了西藏的专制政府买单,而想以都是受害者的借口让藏人承受。
      说了半天汉人“再次”受害者,也只是字面上的。事实上不存在撤离,也就不存在撤离的“受害者”,但你只字不提藏人受到的现实性的、事实存在的侵害,未免有点伪善。说白了就是不想走嘛,有大秦政府作后盾,汉人殖民者大肆稀释原住民正在进行中,有御林军金珠玛米巡逻保卫,来横的就管用,找什么遮羞布。

@Y 你凭什么说去西藏移民的就是殖民者,仅仅为了生存,就要付出代价吗,就具有原罪吗?要不是在现实中不被饿死,孙子才希望去哪里呢! 当时有去南疆的又回来了,因为那里民族矛盾太厉害了,寒怕。
      不想被饿死你咋不去美国呢?藏人打不过你,你当然就去了。藏人善良可欺,你就赖下来不走了。在那里挤占人家生存空间没被饿死,却对那里的受害者没有同情感激。
      嘿嘿,殖民者这个名字很难听、听了不舒服这我理解,我也不舒服了好长时间。我们一直以“解放者”、“救星”、“恩人”自居,这几顶高帽子带起来舒服多了,可惜那叫意淫啊。没法,命运诡谲,已是梦醒时分。殖民者,就算是最底层最苦涩的倒霉蛋,去西藏移民就和这名字脱不了干系。基督教称作原罪,佛教叫共孽。
      因为,事实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侵略占领了西藏,把西藏变成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殖民地。

@Y 我说都是受害者,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同情。我说不让专制政府承受了吗?同时以后国家共和了,还有鬼专制政府呀,我现在批判你的是让汉人撤出西藏。
      呵呵,说共和,问了藏人愿意跟你共和吗?又把人家代表了。

@Y 和你没法交流,08县长也采用了共和制,不共和还回到原始社会呀。

      Again,08县长问了人家藏人意愿吗?同学们人多势众惯了,总是想不起问那些一小撮的意愿。建议县长同学从监狱出来后,补问一下。
      我理解你批判我的观点,我理解炎黄子孙们不想撤离雪域,移民西藏已经有了既得利益,单是字面上假设要割舍都难免肉痛,那么也请想想正在真实地被强暴、被凌迟的西藏吧。跟你说了,你不是藏人的受害者,问始作俑者要赔偿去。
      若实在不想撤离西藏,汉人也该像一个侨民这么问:藏人牢友,我们都是受害者,我到你的土地上也是被逼的,落脚久了离开很难,请问我可以留下来吗?我宣誓遵守你们的法律,尊重你们的宗教、民族文化和风俗,热爱西藏。

 
@Y 公民应该有自由迁徙权,不能说自由迁徙了,一个人就要人格减等。你的这种地主权不是和宪法的精神违背?RT @DanHongTang: 所以嘛话应该像一个侨民这么问:藏人牢友,我可以在你的土地上...
      你在别人的土地上占用别人的资源和生存空间,当然应该征得别人同意,这在任何民主自由国家都如此。征求原住民的意愿,怎么就人格减等了?这是尊重别人也尊重自己,怎么倒成了你人格低下了?你是汉人,你人多,你人格就高一等吗?
      再说了,公民是你自封的。藏人是被公民的。什么叫“地主权”?西藏人民的主权,在你眼中只不过是“地主权”?
      你在大秦连言论的自由都没有,你我也不过是在墙外呈口舌之快,可是有金珠玛米枪炮开道,你就大谈迁移权了。你的自由迁徙权是建立在藏人国破家亡的血腥基础上的。就算你目前在那里不犯大秦的任何法,但并不光彩干净。

 
@Y 就你这表述还不人格减等,你到底是不是理性的讨论RT @DanHongTang应该像一个侨民这么问:请问我可以留下来吗?我宣誓尊守你们的法律,宗教风俗和文化,热爱西藏
      你自己说当年若非被逼,孙子才迁去,那会儿你很有人格?现在要你征求一下别人同意,你就人格减等了?你觉得当一个占领者很有人格?
      要求占领者退出天经地义,尽管对你个人来说是生活所迫。当然出于对个体权益的同情,人家可以批准你的合法移民请求。那时你轮回成为少数民族,也许你怕的是这个。但是,民主体制中的少数民族,其权益是会得到保障的。你可以研究一下“高度自治”的西藏将是什么制度。

 
@lihlii: 有些移民是合法的,有些是非法的。分开谈。反帝国主义也要避免新种族清洗 >@DanHongTang 你的自由迁徙权是建立在藏人国破家亡的血腥基础上的。就算你目前在那里不犯大秦的任何法,但并不光彩干净。
      @lihlii同学被绕晕了,我说“自由迁徙权是建立在藏人国破家亡的血腥基础上的。就算你目前在那里不犯大秦的任何法,但并不光彩干净”与种族清洗不搭界。
      种族清洗的土壤是仇恨和无法无天。既然说“合法移民”、“非法移民”,就还是有法可依。关键是依照什么法?是民族自决后,西藏人民制定通过的法,还是帝国主义的法?不至于假设藏人自治或独立后,西藏的国籍法或移民法会制定成一套种族清洗法吧?若有可能,大家不妨去达兰萨拉转转,那里算“藏独”窝子,你们去感受一下有无被“清洗”的丝毫仇恨情绪。

 
@y 那新生的小孩也要被迫离开西藏吗?
      你总不至于觉得父母走了,还得把孩子留下吧?

 @? 你怎么确定一个人的国籍呢?出生在美国没有在美国的生存权吗?中国很多人跑到美国生孩子。
      美国国籍法是美国人民讨论制定的。西藏国籍法也应该由西藏人民讨论通过制定,没你殖民者什么事。民族自决,制定西藏宪法,都是藏人的事。

@Y 你的意思是西藏是一个国家,从你的这段话中可以看出来,一个国家的公民到另一个国家肯定有些公民权利是不能享受的,那你先搞清楚西藏是不是一个国家,然后我们来说其他的事情。然后再说公民的自由迁徙权。那么按照你的观点,公民就无法自由迁徙。

      1959年以前西藏就是一个国家。藏人自己这么看,世界上很多国家也这么看。西藏是在中国的武装攻击和胁迫下、在孤立无援中被不国家的,至今有很多藏人并没有改变这个看法,并在为争取独立和自由努力着。民族自决就是最文明的可行性。
      你把被害民族、殖民者笼统称作“居民”,把入侵占领西藏的汉人非法移民当作合法居住者,把民族自决偷梁换柱改成了“居民自决”,以藏人已经被稀释到50%以下的惨痛事实暗示藏人就此丧失了民族自决权,还以“如果少数民族被汉族稀释到50%以下,如何自决?”这个貌似聪明的伪问题去问达赖喇嘛,我的陈述都是针对这个伤口上撒盐的问题而来。
      退一步就算在一个国家的框架内,公民的自由迁徙权也不是你那想当然的无赖解释。既然是一个多民族、多语种、多文化形态的国家,不同民族间就理应相互尊重,无论多数还是少数。就必须考虑不同语言、不同宗教信仰、不同风俗习惯的人民之间,需保有一定的空间,维持原住民相对的比例,保护原住民的传统文化特质,避免文化冲突以至民族冲突。这既是一个法理命题,也是一个社会伦理命题。


@Y 我是站在国际法、宪法和应然的角度来讨论问题。你这是两个国家的思维,既然是占领者,那我觉得我们就失去继续对话的基础,你直接要求复国就可以了。
      如果要按大秦“自古以来”的角度,那你我的确没有对话基础。但通过针对你的观点,比较方便说出我的观点。
      中国侵略占领西藏早就践踏了国际公约,持续至今。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是一部没有经过人民讨论制定的、包含大量恶法的、而且即或如此还时刻受到作践的法。
      尊重法律的前提不错,但是要回到原点:停止践踏国际法,纠正错误还国际法应有的严肃;在人民真正讨论制定通过的国家法律框架内,解决问题。
      而我眼前的是:被侮辱与被践踏中的国际法,和并非真正由公民制定的、包含恶法的宪法。
      我不敢乱代表人家要求复国,那是西藏人民的事。我只是不喜欢被忽悠、被侮辱智商而已。

@C 我个人认为,既然你总是谋求藏人的利益与自由,为什么不平心静气的想想。目前这个环境斗争下去争取自治区的区域自治,比你闹独立更现实的多,毕竟这是一个利益最大化的集体~!
      不是我闹独立,是有藏人想独立,我深刻理解。价值观不一样,你的利益不是人家的利益。比如汉人觉得开矿挖金是利益,人家认为是破坏环境和对宗教圣山的亵渎;比如达赖喇嘛在藏人心目中是观世音的化生,在张书记口中是穿袈裟的豺狼。

@C 呵呵,有个很有趣的问题,我很想听听你的关于藏人的“国”的概念。
      最好不要单听独霸话语权那一方的。虚心地去求教藏人,遍访康卫安多藏地的老人,问他们50多年前是什么概念;再读一些第三方(非汉非藏)的学术原版(警惕大秦版,比如《喇嘛王国的覆灭》在翻译上就做了手脚),再比较一下大秦砖家的宣传品。人生珍贵大脑是你的,不能让大秦那丫给毁了。


@taihudu 北美的印第安人也想夺回自己的领土,可惜,美国政府也不答应。
      劝你改个ID,有时名字如咒语,要中谶的。印第安同学在民主的美国活得自由,人权有保障,也是自己领土上的主人翁,不会闹独立哈。假设美国存在“印第安问题”,假设有十多万印第安人和他们的民族领袖流亡在外,那早就民族自决了,或者美利坚合众国早就成中华人民共和国了,嘿嘿不好意思,我这个假设都成立不了。

@?你可以不爱执政党,但是你不能不爱国,总是把西藏讲的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你爱国,人家藏人不该爱国?藏人又不是炎黄子孙。

@R弱肉强食宇宙法则,西藏要想独立用实力说话!
      用强权武力占领一个国家或一个具有国家实质功能的地区,是野蛮和不道德的。因此,殖民者退出殖民地,赔偿所造成的损失,是回归道德与文明,向我们昭示人性中有希望的光亮。
      我原来以为,实力除了指经济发达,也意味着社会的文明进步、道德与善性。实际上,这世界上有如此实力的国家还是存在的,可惜不是大秦土共专制国。该国是一个反例,它让我看见有一种实力是如此强大:
      它的愚昧、专横、傲慢是有实力的,它砌墙删帖的实力很强大,它有欺软怕硬以强凌弱的实力,它回归丛林的勇气和决心也是无敌的。我不得不承认,在这砣实力怪石面前,所有想以文明、道德说话的人都成了鸡蛋。
      我不得不承认,希特勒现世报了,红色高棉也遭到了审判,但天朝的腊肉还强大地供着,红歌正实力地唱着,多少小石头正在成长,与坚如磐石的大怪石融为一体,多少鸡蛋正在奋力挣扎,多少鸡蛋正在碎去。
      我不得不承认,西藏是我眼睁睁看见的一枚鸡蛋,被大秦砸碎,大家正在大快朵颐。尽情享用吧,移民西藏。




2010.9


2010年2月21日星期日

人性深处有慈悲——唐丹鸿专访达赖喇嘛

(博讯北京时间2009年10月02日 首发 - 支持此文作者/记者)

采访时间、地点:2009年9月18日 印度达兰萨拉 (博讯 boxun.com)
采访、整理:唐丹鸿
现场翻译:才嘉

唐丹鸿:请允许我按藏人的习俗,称您嘉瓦仁波切 。

有一天我在特拉维夫看了一部纪录片,内容是世界各界人士与您探讨心灵。其中一些金融家谈到去年西藏3.14事件,激愤地说,他们愿意动员金融界各方对中国经济制裁。您却说:“可是要知道,中国很多民众也在受苦,中国工人需要工作。我反对经济制裁,因为这会伤害到中国人民的利益。”这个细节给了我很多感触。

在西藏,自从有了达赖喇嘛传承以来,达赖喇嘛就被藏人视为观世音菩萨的化身,一次次转世人间以智慧和慈悲帮助人们超越痛苦。而第14世达赖喇嘛您,也是诺贝尔和平奖的获得者。在中国之外的世界,通过您的讲演、访谈以及宗教活动,人们了解您的博大悲悯心不仅限于对藏人,还包括对广大汉人以及全人类,并为此感动。我今天的问题,即是在这个基础上产生的。

嘉瓦仁波切,您一定知道,去年四川大地震中,数千名的孩子死去了。为此,不仅仅孩子们的父母,千千万万的人都陷入了深切的悲伤。人们普遍认为,如果不是因为学校教学楼的质量问题,有很多孩子是本可幸免于难的。对此,民众要求政府进行公平真实的调查并追究有关方面的责任。而当局却掩盖真相,打压、关押包括死难孩子的父母在内的民间自愿调查者。另外,去年中国也爆出三聚氰胺奶粉的事件。毒奶粉事件造成大批儿童身体受到摧残甚至死亡。同样的,当局掩盖真相并打压受害者的维权活动。

地震死难孩子和毒奶粉受害儿童的亲人的痛苦都是现实的、剧烈和久长的。我的第一个问题是,假如这些痛彻心肺的父母就在您座前,您要对他们说什么?

达赖喇嘛: 去年四川大地震发生后,我听说死了很多人,特别是有很多学生。我非常震惊和难过,很想去灾区超度死难者,为活着的人们祈福,分担你们的痛苦,就像我前几天去了台湾,为八八水灾受害者祈福一样。我非常想去,可是没有机会。我向中国驻印度大使馆捐了五万美元,被大使馆退回了。稍后在伦敦有一次机会,当时中国驻英国大使馆在伦敦举行汶川地震遇难者吊唁活动,我希望亲自去,但是我......不太方便。后来我们驻伦敦办公室的人去了那个活动,在吊唁簿上留言表达了我们的同情。

我想对灾民说,发生了灾难,活着的人们不要沉浸于痛苦中,要努力鼓起勇气,开始新的生活。如果你是一个信仰佛法的人,就应该多做善事,把功德迴向给逝去的人们。如果你不信佛教,那么就要面对现实,既然灾难已经发生,沉浸在痛苦中是没用的,只能给自己增添更多痛苦,不如对生活有一个新的思考。勇气,这样更好。

建筑质量和毒奶粉的问题,给人们造成了巨大的伤痛,而这种伤痛又求告无门,人们毫无办法,无可奈何,就会更加悲哀.......西藏人也有这种经历,不是自然界的地震,而是政治地震。我们面对巨大的困境,同样毫无办法。


唐丹鸿: 那些应该为豆腐渣校舍承担责任的各方面责任人、应该为制造三聚氰胺奶粉被追究的各方面责任人,以及致力于掩盖真相、打压民众维权问责的各级权力机构的执行者,从整体上来说是一个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这个利益集团是由每一个具体的人、每一颗心灵组成。您作为一位佛教上师,怎么看待这些人?我们假设这些具体的参与者能够读到这篇访谈,那么,嘉瓦仁波切,您要对他们说什么呢?


达赖喇嘛: 人性本能中有趋向正直、排斥谎言的一面。贪污腐败得到了一点钱,或者对那些投诉问责的无辜人们阻止打压,做这种事的人大多内心深处会感到不安:我做了对不起良心的事……而且这种负疚会伴随至死。

一个人犯了错而能够认错,则另当别论。苏联解体后,我有机会去了俄罗斯和蒙古,好些人来见我,他们说:以前他们为共产政府做事,做过警察,曾经欺压过人,现在很后悔,觉得很对不起被欺压过的人。他们是来忏悔的。这种事情将来在中国肯定会发生。

目前在中国境内,你上面提到的那些豆腐渣工程、三聚氰胺毒奶粉等造成的严重损害,一方面是由于某些人贪污腐败胡作非为直接造成的;另一方面,你提到的那些对申述维权的受害者实施阻止、打压的具体执行人员,对他们中的有些人来说,堵住受害者的嘴可能也不是他们的本意,他们也是受制于人,没有自由,因为真正的问题是牵涉到上层的。

社会透明度非常重要。如果一个社会没有透明度,受损害的总是弱者。如果社会有了透明度,无论执法的人还是贪污腐败者,做任何事就不会无所顾忌。

我希望在中国共产党执政期间,能够慢慢推进这种社会透明度,在共产党体制内推动民主改革。去年,在中国知识界,反映出民间的这种诉求呼声很高。比如有律师组成的维权团体,这表明有民众在推动民主化,但在政府体制内没有任何作为。我不是说要改变共产党的权力。我认为,先在共产体制内进行民主改革,然后带动整个社会的改变,这样更好。

国民党时期也没有什么民主,虽然孙中山努力了,但他的两个弟子,毛泽东跟蒋介石,都是极权专制。中国没有民主经验,如果政府政权突然没有了,中国发生大乱,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我希望中国能有一个平稳的过渡。我担心像前苏联剧变后,独联体国家的一些情况:政治上虽然取得了独立,经济上却遭遇了非常大的困难,工厂倒闭、工人失业。我曾经遇到那些国家的人,他们说苏联没有解体前,这些工厂由于是统一化管理,工厂的效益还不错。独立以后,整个大的体制突然崩溃,经济上遇上了很多困难。

共产党自己启动,平稳地过渡,民众也欢迎,然后共产党再慢慢退休。


唐丹鸿: 我听说您某次到访以色列时,在一次讲演中谈及超度。有人问您:希特勒杀害了6百多万犹太人,这样的魔鬼您会不会超度他?您回答说他将是您第一个超度的人。如果真有这回事,您能不能讲一讲为什么?


达赖喇嘛: 我不记得原话是否那样,但我曾经说过,希特勒这样的人,并非生来如此,他跟所有人一样也吃过母奶,也爱过母亲。他的本性深处也有慈悲。我认为应该是这样。这样的话我说过。


唐丹鸿: 从上个世纪到这个世纪的中国,也经历了许多劫难。比如毛泽东治下,饿死与被迫害致死的人数有几千万,包括近百万的藏人,远远超过了希特勒;89.6.4在北京屠杀学生和市民的邓小平,以及被看成手上沾着藏人鲜血的当今中共总书记胡锦涛,您会超度他们吗?


达赖喇嘛: 我认为,比如对藏人来说,痛苦的制造者是共产党,那我们就应该对这些痛苦制造者更加发慈悲心。在佛教徒看来,虽然受难者是由于自己的业力遭受痛苦,但是痛苦制造者又在制造新的业,将来造业者就会承受更大的痛苦,所以对他应该发更大的慈悲心。希特勒是屠杀六百万犹太人的祸首,承担着屠杀六百万人的恶业,他的痛苦也将是相应的,所以我们把他作为发更大慈悲心的对象。对于你上面提到的人,当然也是一样。


唐丹鸿: 嘉瓦仁波切,当今中国的大部分人,包括我都是无神论者。针对这一点,您怎样让无神论者理解慈悲心?


达赖喇嘛: 佛教有今生来世以及因果轮回的理论。对于不信仰佛教的人来讲,让其对敌人发慈悲心可能是不可想象的。我是一个宗教人士,一个佛教徒,依我个人的看法,慈悲心对佛教徒来说非常重要。举一个例子,我们南捷寺有一位僧人,在中国劳改农场关了18年以后,到了印度。我跟他叙旧的时候,他说:“在劳改农场,我最担心的是,我怕对汉人产生嗔恨,而失去对他们的慈悲心。”他用升起慈悲心来防止产生嗔恨心,这样他的心就安详平静了。

佛教中有一种“自他交换”修炼法,就是“承担你的痛苦,并把我的安宁迴向给你”。我经常修这个法,所以去年西藏发生那些事件后,我观想把作出那些决策的中共领导人的恼怒、仇恨等负面情绪接收过来,然后将慈悲、忍辱给与他们。我这样做,虽然对他们不能有立竿见影的帮助,但是这种修炼很好地帮助了我的心灵平静。

我们在与科学家们交流中也谈到过,在西藏经历过牢狱磨难的藏人,很多人仍然保持心理平和,很少有精神分裂的状况。后来科学家们专门对这些前犯人们进行过调查测试,其中一部分人虽然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折磨,但心理非常稳定。这也许跟佛教的修炼有关。

如果我生气,生气不但对解决问题本身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使我心绪不好,身体不适。这种思考方式是经过学习获得的,哪怕你没有宗教信仰也能获得这种能力。


唐丹鸿: 一篇德国报纸对您的访谈中,您提到“我为中国人祈祷,为了他们的领导人,也会为那些手上染血的人祈祷。”对于无神论者,这祈祷有什么意义呢?


达赖喇嘛: 以佛教观念来讲是有意义的。我们为之祈祷的对象是无神论者,虽然无神论者不承认今生来世,但佛教徒认为有今生来世。几个世纪之前,我们谁都不知道原子能的存在,但原子能是存在的;所以无神论者不相信今生来世,可是今生来世并非不存在,更何况他们不能证明今生来世不存在。从佛教徒的角度来说,今生来世并不是一种想象,而是事实存在的。作为佛教徒,为那些无神论者祈祷,对他们的今生也许没有太大的作用,但是对他的来世一定有用。

当年印度和巴基斯坦打仗的时候,我在这里举行了一场祈愿法会。我对在场的印度官员说:今天我们在此为死去的印度士兵祈祷,同时也为战死的巴基斯坦士兵祈祷。如果不这样做,是不公正的。这种“人我之分”就是佛教里的“分别心”。我在世界各地都说,“我们”跟“他们”,这种思想是错的,全世界都应该是“我们”。也许太阳和月亮不是“我们”(笑)......可是,从更广阔的角度讲,也可以说“我们的太阳,我们的月亮”,因为我们依靠太阳和月亮,我们全人类都是相互依赖的。

中国也是依赖全世界的。美国经济衰退也影响中国,世界只有一个,如果中国人能认可“我们这个世界”,能够产生这种胸怀的话,就会幸福和快乐。今天骂日本,明天损印度,这样很麻烦。不信任任何人,对任何人充满疑虑,一定不会快乐。

我听说在中国建国六十周年大庆前夕,政府充满疑虑不安,各方面监控很严。庆典,本应该是大家快乐、轻松的状态,可是官员们非常恐惧,民众也非常紧张,那就没有多少庆祝的快乐。 “十.一”结束的晚上,官员们会说“今天亏得没出乱子”,民众也说“今天没出麻烦”,这也许就是国庆那天唯一值得高兴的(笑),而不会有“我们今天看了精彩表演”这一类的快乐。想到这个我觉得很好笑,太遗憾了。


唐丹鸿: 在去年的西藏3.14事件中、不久前的乌鲁木齐7.5事件中,都有很多手上染血的人。这里我指的是具体的人,比如去年3.14事件中烧毁汉人商店、导致几名服务员死亡的藏人,在广东韶关打死维吾尔工人的汉人,在乌鲁木齐街头砍杀汉人的维吾尔人……假设他们与您面对面,您会对他们说什么呢?


达赖喇嘛: 就像我刚才讲到的,人都是一样的,每个人自然都珍惜自己的生命,没有民族之分,无论有没有信仰。杀生,剥夺他人的生命,无论什么民族,这种事情都令人痛心。


唐丹鸿: 另外,对于那些执行政府命令的具体的人,比如那些向学生、市民、僧侣等和平示威人群开枪的军警;对政治异见人士、上访维权人士、和平抗议的公民等实施殴打和酷刑的警察;对那些枉法办案践踏法律的法官等等,假设他们与您面对面,您对他们说什么呢?


达赖喇嘛: 佛教徒在讲“业”的时候认为,业有几种,其中一种是“所造不累积”;有一种是“所造累积”。对于那些执行政府命令的具体的人,他们所造的业是“所造不累积”的。他们虽然执行了命令,但不是自愿的,没有很强的杀人动机,属于“所造不累积”业。在业的分类里,这种业比较轻。虽然这种业不是他们刻意去造的,但并非说“所造不累积”的业是没有造孽。


唐丹鸿: 去年西藏3.14事件爆发后,互联网上,以及奥运火炬的传递中,数量众多愤怒的汉人,猛地展示了一片巨幅的“爱国/反分裂/反独立”的图景。同时,也有很多人从中看见了沙文主义的傲慢暴戾,和种族主义的优越感。

由于人数悬殊、话语权资源上的绝对优势,在中国这片土地上,除了这个占中国人口绝大多数的族群的轰响,我们很难听到“少数民族”的声音。关于此,我的问题是: 您觉得是否有汉人沙文主义的存在?您能否以藏人或“少数民族”的角度,具体谈谈都有些什么感受?


达赖喇嘛: 从长远来说,大汉族主义是没有基础的,只是一种傲慢,没有任何的前景。在毛泽东时代,反对大汉族主义,同时也反对地方民族主义,保持着一种表面的平衡。当前,只反对地方民族主义,不提大汉族主义,甚至引导纵容大汉族主义,在这种情况下,傲慢自大的情绪被提升后,就看不到真相和事实,反而会导致困境。但世界并不会因为你的沙文主义而觉得你了不起,不会因此而赢得世界的尊重。妄自尊大只会被人笑话。民族都是平等的。犹太人认为他们是上帝的选民,藏人认为自己是生在观世音菩萨道场的人,其实没有什么分别。


唐丹鸿: 我在西藏同藏人朋友交流时,了解到藏人对文成公主入藏、对西藏与元朝的关系、与清朝的关系等,都与汉人有不同的理解。大多汉人对“藏人怎样理解这些历史关系”可以说是置若罔闻。在此,请您为我们大致介绍一下:藏人怎样理解这些历史关系?


达赖喇嘛: 我经常讲我不是历史学家,历史应该由历史学家去研究和定论。在中国,有中国政府对历史的解释,也有中国学者个人的解读,同样台湾也有官方对历史的表述,也有个体的认识,都有很多不同;藏人有藏人的历史观,西方国家的法学家和历史学家的观点,都有自己的角度。


唐丹鸿: 从争取独立到放弃独立只求自治,在中国当前的政体下,这种转变对藏人来说可能非常痛苦。您觉得我的理解对吗?


达赖喇嘛: 我们在开会讨论的时候,也搜集了境内藏人的意见,多数藏人支持不寻求独立。


唐丹鸿: 您认为中国政府不能就西藏问题进行诚意谈判的症结在哪里?


达赖喇嘛:这要去问北京。我们诚心诚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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